第674章 每次都等不到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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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4章 每次都等不到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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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，莫斯科，多莫傑多沃機場，下午四點半。
雖然這個機場是莫斯科最老舊的機場，但也是莫斯科最大的機場，每年客流量高達兩千萬人次，來自世界各國的旅客步履匆匆，要在這裏降落、中轉。
江娓當年只有十五歲，和家人去莫斯科探親，正在行李處提取他們的行李時，一聲猝不及防的劇烈響動，讓原本井然有序地運作著的機場，瞬間化作人間地獄。
痛呼聲、尖叫聲、哭泣聲、求救聲，融合著滾滾硝煙騰空而起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“bomb”，旅客們就開始四處逃竄躲避。
媽媽第一時間抱住弟弟，爸爸也拉著她跑了起來。
現場太亂了，就像一把玻璃珠被裝進瓶子裏搖晃，所有人都是東倒西歪，江娓緊抓著爸爸的手，但被一群人沖過來撞倒，等她爬起來，手上已經空了。
江娓聽到爸爸喊她：“囡囡！囡囡——”
她四處張望，但周圍都是人高馬大、神情倉皇的外國人，怎麼都看不到爸爸在哪裏，她哭著喊：“爸爸！”
爸爸抵抗不住人潮，沒辦法到她的身邊，只能喊：“躲起來！躲起來！”
要往哪裏躲？
江娓茫然地跟著人群跑，突然感覺手臂一痛，她低頭一看，看到自己的袖子破了，好多血流了出來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受傷的，就又聽到一聲巨響，她下意識抱住腦袋，但手臂被一只手抓住，那只手力氣很大地將她拽到墻後面：“Hide！”
這是一場人為制造的襲擊。
那些泯滅人性的畜生還添加了螺絲釘、螺母、釘子等金屬物品擴大殺傷力，江娓手臂的血就是被飛濺出的螺絲釘劃傷的，傷口很深，她捂著手臂痛苦地叫起來。
拉著她躲在墻後面的少年迅速打開自己的行李箱，找到紗布，用英語說：“手放開，我幫你包紮……聽得懂我的話嗎？”
江娓抽抽搭搭地放開手。
少年只有十八、九歲，卻很沈穩，動作也很利落，迅速用紗布纏繞她的傷處，很快傷口就沒再大幅度地出血。
江娓看著他，也是亞洲面孔，他低頭用牙齒撕開紗布，然後打結。
江娓忽然擡起另一只手，將他嘴邊的紗布絲拿掉。
少年，也就是少年時的沈子深，一楞，還是用英語說：“你是H國人嗎？我不會說韓語，你和家人走散了？別害怕，已經有人報警，警官和醫生很快就會來。”
他五官清雋，在這彌漫恐懼與血腥的地方，像一縷春風安撫人心。
江娓不哭了，想說自己不是H國人，但緊跟著又一聲巨響，沈子深立刻將她撲下，巨響讓他們躲著的墻也崩塌了一角，石塊砸了下來，砸在沈子深的身上，沈子深悶哼了一聲。
江娓驚訝地擡頭，他卻又將她的腦袋按下去，在她的耳邊低聲說：“Sham-dead.”裝死。
有人從他們旁邊走了過去，嘴裏嘰裏呱啦說的好像是俄語，比起其他旅客慌慌張張的逃命，這兩個人過分從容了。
江娓很快想明白，響動可能就是他們策劃的。
她心跳砰砰，馬上閉緊了眼。
腳步在他們身邊徘徊，江娓好像能聞到他們鞋底的味道，他們一直在說話，她想起電視上，為了確認死亡，會補刀，她怕他們也會這樣……
好在沒有，好像是警官來了，他們跑了。
沈子深擡起頭，確認那些人已經走了，江娓聽到一陣心跳聲，並沒有亂，平穩地跳著，她不知道出於什麼，突然用自己沾血的手摸了一下他的心跳，沈子深以為她有事，“嗯？”了一聲。
“……”江娓好像也在這廢墟裏，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。
與此同時，江娓還聽到不遠處有人哀嚎，擡頭看到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倒在地上。
身上的沈子深也看到了，低聲說：“不要動。”自己卻快速爬起來。
那些人還沒有跑遠，可能去而覆返，他這樣起來，不怕暴露自己嗎？
江娓下意識抓住他的褲腳，沈子深訝然地低頭，看到她眼底的擔心，溫聲哄她：“別怕，趴著別動。”
自己還是快速跑了過去，蹲在受傷的女人身邊，檢查她的傷勢，大腿的血噴射著，如果不盡快止血，用不了多久就會因為失血過多面臨生命危險。
那可能就是一屍兩命。
江娓抿了下唇，突然也爬了起來，跑到他身邊，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血，有點怕，但怕也堅定地說：“我、我幫你，我可以幫你做什麼？”說著她捂住出血的地方，“這樣嗎？”
沈子深眼底掠過一抹詫異，沒想到她會這麼勇敢，聽到她說的是中文，就也換了中文：“生物課是不是沒有好好聽講？噴射狀出血是大動脈破裂，要在動脈跳動的地方止血。”他說話並沒有耽誤做事，已經按住女人腿內側的動脈搏動處，“要幫我的話，能去把紗布拿過來給我嗎？”
江娓馬上點頭。
她跑回去拿紗布，早跑回來的時候，不小心絆倒石頭摔倒，他用英語說：“Goodgirl，Bebrave.”好女孩，勇敢一點。
江娓咬著唇爬起來，將紗布拿到他面前，他先纏繞出血點，再捆住動脈，江娓有樣學樣，要低頭去咬斷紗布，沈子深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：“我來吧，乳牙太脆弱咬不斷。”
江娓反駁：“我早就換完牙了。”
“是嗎？看你挺小的，那更不行了，要是咬斷了就不會再長了。”沈子深嘴上說著話，目光則掃過四處。
江娓想知道：“你是，醫生或者護士嗎？”
“嗯？不是，我是商科的學生。”沈子深只是因為前段時間腳受了傷，所以行李箱裏才帶了紗布，但也只有這些了，他神情其實有些焦灼，一直四處張望，終於忍不住起身。
“我去那邊看看。”
江娓想跟著他，沈子深卻將她按住，這種時候隨便走動太危險。
“你留在這裏照顧這個阿姨，還有她的寶寶，好嗎？”
江娓看著奄奄一息、臉色蒼白的孕婦，她嘴裏一直用俄語說著，“救救我，救救我的孩子”，她好像是比較需要她。
“那你還會回來嗎？”江娓已經忘記自己當時出於什麼心情問出這句話，可能只是單純的，遇到危險，有人救她，還是同胞，恐懼和害怕之下，本能產生的依賴。
沈子深大概也看出來了，畢竟只是孩子，和家人走散，這種時候，他是她唯一的安全對象，他想了想：“我要去找我的朋友，不知道他在哪裏，有沒有受傷，如果沒有，我找到他就回來找你，好嗎？”
“……好。”
沈子深拍拍她的頭發：“保護好自己。”
他帶走僅剩的一截紗布，然後朝響動的方向跑去，那裏大概是他和朋友失散的地方，所以他義無反顧。
江娓和孕婦一起躲在墻後，什麼都做不了，只能祈禱災難快點結束。
很快的，警官到來以後，機場的混亂很快得到控制，三名Terrorist相繼落網，Z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也到了現場，江娓和爸爸媽媽弟弟匯合，但她還記著沈子深，她央求爸爸陪她在那個地方再等一等。
但直到機場封閉，沈子深都沒有回來。
她害怕他是出了意外，後來連續幾天她都打電話給大使館，詢問受傷和死亡的名單裏有沒有Z國人？沒有。
連那名孕婦在脫離危險後，都通過大使館聯系上了江娓，當面表達了謝意，但沈子深始終沒有消息。
江娓想，他沒事，可能只是沒找到他的朋友所以沒回去找她，也可能是忘了和她有過約定，當時說那句話，只是搪塞她。
就像今下班等他一起走，卻跟洪穗走了。
無論是2011年還是2022年，她都是約定好等他，最終卻等不到他。
每一次，每一次都是這樣。
.
“叮咚——”
“四惠東站，到了。”
地鐵上，機械女音的播報，讓江娓的眼神驀然活過來。
她說不清是哪裏來的沖動，明明距離她家還有好幾個站點，但她一下站了起來，跟著一群要下車的人一起擠了出去。
她從沒有在這個站下過車，四周都是陌生的，地鐵在她身後轟隆隆地開走，她在原地轉了一圈，看到了路牌找到路，毫不遲疑地跑上另一條地鐵。
——她要回去。
回去找他。
她不要每次都留在原地等他最終卻等不到他，這次她要回去找他，找到他。
.
江娓坐了返程的地鐵回到公司，問前臺小姐沈子深回來了嗎？
前臺說沒有，她又打車去沈園，沈園關著，還是他們早上離開時的模樣。
江娓想，如果他有跟洪小姐……那可能會去酒店，她憑著那股沖動，顫抖著手指將電話打給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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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，莫斯科，多莫傑多沃機場，下午四點半。
雖然這個機場是莫斯科最老舊的機場，但也是莫斯科最大的機場，每年客流量高達兩千萬人次，來自世界各國的旅客步履匆匆，要在這裏降落、中轉。
江娓當年只有十五歲，和家人去莫斯科探親，正在行李處提取他們的行李時，一聲猝不及防的劇烈響動，讓原本井然有序地運作著的機場，瞬間化作人間地獄。
痛呼聲、尖叫聲、哭泣聲、求救聲，融合著滾滾硝煙騰空而起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“bomb”，旅客們就開始四處逃竄躲避。
媽媽第一時間抱住弟弟，爸爸也拉著她跑了起來。
現場太亂了，就像一把玻璃珠被裝進瓶子裏搖晃，所有人都是東倒西歪，江娓緊抓著爸爸的手，但被一群人沖過來撞倒，等她爬起來，手上已經空了。
江娓聽到爸爸喊她：“囡囡！囡囡——”
她四處張望，但周圍都是人高馬大、神情倉皇的外國人，怎麼都看不到爸爸在哪裏，她哭著喊：“爸爸！”
爸爸抵抗不住人潮，沒辦法到她的身邊，只能喊：“躲起來！躲起來！”
要往哪裏躲？
江娓茫然地跟著人群跑，突然感覺手臂一痛，她低頭一看，看到自己的袖子破了，好多血流了出來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受傷的，就又聽到一聲巨響，她下意識抱住腦袋，但手臂被一只手抓住，那只手力氣很大地將她拽到墻後面：“Hide！”
這是一場人為制造的襲擊。
那些泯滅人性的畜生還添加了螺絲釘、螺母、釘子等金屬物品擴大殺傷力，江娓手臂的血就是被飛濺出的螺絲釘劃傷的，傷口很深，她捂著手臂痛苦地叫起來。
拉著她躲在墻後面的少年迅速打開自己的行李箱，找到紗布，用英語說：“手放開，我幫你包紮……聽得懂我的話嗎？”
江娓抽抽搭搭地放開手。
少年只有十八、九歲，卻很沈穩，動作也很利落，迅速用紗布纏繞她的傷處，很快傷口就沒再大幅度地出血。
江娓看著他，也是亞洲面孔，他低頭用牙齒撕開紗布，然後打結。
江娓忽然擡起另一只手，將他嘴邊的紗布絲拿掉。
少年，也就是少年時的沈子深，一楞，還是用英語說：“你是H國人嗎？我不會說韓語，你和家人走散了？別害怕，已經有人報警，警官和醫生很快就會來。”
他五官清雋，在這彌漫恐懼與血腥的地方，像一縷春風安撫人心。
江娓不哭了，想說自己不是H國人，但緊跟著又一聲巨響，沈子深立刻將她撲下，巨響讓他們躲著的墻也崩塌了一角，石塊砸了下來，砸在沈子深的身上，沈子深悶哼了一聲。
江娓驚訝地擡頭，他卻又將她的腦袋按下去，在她的耳邊低聲說：“Sham-dead.”裝死。
有人從他們旁邊走了過去，嘴裏嘰裏呱啦說的好像是俄語，比起其他旅客慌慌張張的逃命，這兩個人過分從容了。
江娓很快想明白，響動可能就是他們策劃的。
她心跳砰砰，馬上閉緊了眼。
腳步在他們身邊徘徊，江娓好像能聞到他們鞋底的味道，他們一直在說話，她想起電視上，為了確認死亡，會補刀，她怕他們也會這樣……
好在沒有，好像是警官來了，他們跑了。
沈子深擡起頭，確認那些人已經走了，江娓聽到一陣心跳聲，並沒有亂，平穩地跳著，她不知道出於什麼，突然用自己沾血的手摸了一下他的心跳，沈子深以為她有事，“嗯？”了一聲。
“……”江娓好像也在這廢墟裏，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。
與此同時，江娓還聽到不遠處有人哀嚎，擡頭看到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倒在地上。
身上的沈子深也看到了，低聲說：“不要動。”自己卻快速爬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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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娓想跟著他，沈子深卻將她按住，這種時候隨便走動太危險。
“你留在這裏照顧這個阿姨，還有她的寶寶，好嗎？”
江娓看著奄奄一息、臉色蒼白的孕婦，她嘴裏一直用俄語說著，“救救我，救救我的孩子”，她好像是比較需要她。
“那你還會回來嗎？”江娓已經忘記自己當時出於什麼心情問出這句話，可能只是單純的，遇到危險，有人救她，還是同胞，恐懼和害怕之下，本能產生的依賴。
沈子深大概也看出來了，畢竟只是孩子，和家人走散，這種時候，他是她唯一的安全對象，他想了想：“我要去找我的朋友，不知道他在哪裏，有沒有受傷，如果沒有，我找到他就回來找你，好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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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子深拍拍她的頭發：“保護好自己。”
他帶走僅剩的一截紗布，然後朝響動的方向跑去，那裏大概是他和朋友失散的地方，所以他義無反顧。
江娓和孕婦一起躲在墻後，什麼都做不了，只能祈禱災難快點結束。
很快的，警官到來以後，機場的混亂很快得到控制，三名Terrorist相繼落網，Z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也到了現場，江娓和爸爸媽媽弟弟匯合，但她還記著沈子深，她央求爸爸陪她在那個地方再等一等。
但直到機場封閉，沈子深都沒有回來。
她害怕他是出了意外，後來連續幾天她都打電話給大使館，詢問受傷和死亡的名單裏有沒有Z國人？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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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今下班等他一起走，卻跟洪穗走了。
無論是2011年還是2022年，她都是約定好等他，最終卻等不到他。
每一次，每一次都是這樣。
.
“叮咚——”
“四惠東站，到了。”
地鐵上，機械女音的播報，讓江娓的眼神驀然活過來。
她說不清是哪裏來的沖動，明明距離她家還有好幾個站點，但她一下站了起來，跟著一群要下車的人一起擠了出去。
她從沒有在這個站下過車，四周都是陌生的，地鐵在她身後轟隆隆地開走，她在原地轉了一圈，看到了路牌找到路，毫不遲疑地跑上另一條地鐵。
——她要回去。
回去找他。
她不要每次都留在原地等他最終卻等不到他，這次她要回去找他，找到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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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娓坐了返程的地鐵回到公司，問前臺小姐沈子深回來了嗎？
前臺說沒有，她又打車去沈園，沈園關著，還是他們早上離開時的模樣。
江娓想，如果他有跟洪小姐……那可能會去酒店，她憑著那股沖動，顫抖著手指將電話打給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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